北京时间12月18日，英国媒体《泰晤士报》报道，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orld Anti-Doping Agency，以下简称“WADA”）正在对孙杨展开一项新调查，原因是他涉嫌在禁赛期间使用官方场地进行训练。据悉，一位来自中国的举报人联系了《泰晤士报》，提供了孙杨在浙江安吉县少年体校训练的照片证据，《泰晤士报》随后将证据提交给了WADA。WADA表示将会与国际泳联在内的相关组织取得联系，收集更多更有说服力的信息，以确定孙杨是否违反了禁赛条款。

根据国际体育仲裁院（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洛桑时间2021年6月22日公布的“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诉孙杨和国际泳联（FINA）案”裁决，孙杨因鲁莽行为导致2018年9月4日至5日的赛外反兴奋剂检查失败，构成兴奋剂违规，被处以4年零3个月的禁赛期（自2020年2月28日起，至2024年5月28日结束）。《世界反兴奋剂条例》（World Anti-Doping Code，以下简称“WADC”）中的“禁赛”并非单纯禁止参加任何比赛，根据WADC定义条款，“禁赛”是指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由于兴奋剂违规而在特定时间内禁止参加任何比赛、其他活动或获得资助。

WADC对运动员在禁赛期间参加比赛和活动做了严格的限制。WADC第10.14.1条规定“已被宣布禁赛或正在临时停赛的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不得在禁赛期或临时停赛期间以任何身份参加由任何签约方、签约方成员组织，或签约方成员组织的俱乐部或其他成员组织授权或组织的比赛或活动（经授权的反兴奋剂教育或矫正项目除外），也不得参加由任何职业联盟或任何国际或国家级赛事组织授权或组织的比赛，或由政府部门资助的任何高水平或国家级体育活动”。在该条释义中还指出“被禁赛的运动员不能参加政府机构资助的训练营、表演赛或练习，也不得参加非签约方的职业联赛（例如，北美职业冰球联赛、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等）、非签约方国际赛事组织机构或非签约方国家级赛事组织机构举办的赛事。‘活动’一词还包括行政活动，例如担任本条款所述组织的官员、主管、管理人员、雇员或志愿者等”。根据相关媒体资料，浙江安吉县少年体校是浙江省高水平体育后备人才基地，受安吉县委县政府支持，拥有教育系统编制，享有安吉县体育部门相关奖励经费资助[1-2]。因而孙杨在浙江安吉县少年体校训练可能落入WADC第10.14.1条“参加政府机构资助的训练营、表演赛或练习”中。

当然WADC第10.14.1条也存在例外情况，一是对于禁赛期超过 4 年的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可在完成 4年的禁赛期后，以运动员的身份参加未经《条例》签约方或《条例》签约方成员组织批准或以其他方式授权的地方体育赛事，前提是该地方体育赛事的级别不能使该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有资格直接或间接参加全国锦标赛或国际赛事（或累积积分），也不能使该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以任何身份与受保护人员合作。二是考虑到在许多集体项目和一些个人项目（例如跳台滑雪和体操）中，运动员无法有效地自行训练，以便在禁赛期结束时做好参赛准备，WADA第10.14.2条也规定了运动员可以在（1）运动员禁赛期的最后 2 个月，或（2）禁赛期的最后四分之一（两个期间中较短的为准），随队恢复训练，或使用签约方成员组织的俱乐部或其他成员组织的设施，由于孙杨尚未完成4年的禁赛期，也并不处于禁赛期最后2个月或禁赛期最后四分之一的情况，因而不能适用例外情况的规定。

如果WADA调查确定孙杨在禁赛期间违规参加活动，根据WADC第10.14.3条规定，孙杨可能面临原禁赛期结束后追加与原禁赛期长度相等的新禁赛期（a new period of Ineligibility equal in length to the original period ofIneligibility shall be added to the end of the original period of Ineligibility）。不过具体情况需要根据孙杨的过错程度和案件的其他情况进行调整。同时，如果运动员辅助人员或其他当事人协助孙杨违反禁止参加比赛或活动的规定，相关协助行为也可能会被有管辖权的反兴奋剂组织予以处罚。在程序上，根据WADC第10.14.3条，运动员或其他当事人是否违反了禁止参加比赛或活动的规定以及禁赛期的调整是否合适，由最初负责结果管理并实施原禁赛期的反兴奋剂组织决定。运动员对这一决定不服的可依照WADC第 13 条提起上诉。

近年来，我国高度重视开展体育领域的反兴奋剂斗争，坚持反兴奋剂工作“三严”方针和“零容忍”态度，建立起了比较完整的反兴奋剂制度体系和相应的依法治理格局[3]。《“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在第十二部分对反兴奋剂工作予以专门部署，《体育法》修订草案新增“反兴奋剂”章，无不凸显了对反兴奋剂工作的高度重视。但我国涉嫌兴奋剂违规事件依然存在，除了故意使用兴奋剂（尤其是组织使用兴奋剂的情况）并未禁绝外，由于反兴奋剂规则复杂，其他涉兴奋剂违规事件也屡见不鲜[4]。孙杨此次事件也并非首次出现，在2020年4月的时候，就有报道《体育总局游泳中心关于组织国家游泳队集训的通知》《游泳字〔2020〕49号》将处于禁赛期内的孙杨纳入中国游泳队奥运集训名单[5]。这些事件折射出反兴奋剂相关国际规则在我国落地的不足以及我国反兴奋剂教育预防体系和风险防控体系的欠缺。孙杨事件虽是个案，但所反映的是如何处理反兴奋剂风险的普遍性问题。在法治化的背景，一是要在精准把握国际体育规则的基础上，继续完善我国反兴奋剂规则，特别是在加强打击使用或企图使用禁用物质或禁用方法的同时，也强化其他兴奋剂违规行为的规制；二是加强反兴奋剂教育体系的构建，兴奋剂规则纷繁复杂，将规则意识的培养和法治理念的提升作为运动员兴奋剂教育的重要内容，帮助其筑牢和坚持底线以获得行为自由和权益维护[3]；三是推动多方参与的运动员兴奋剂风险防控体系的建设，做好运动员涉兴奋剂事务的管理协调和合规应对，并将其进一步制度化、规范化。

[1]安吉县少体校运动员积极备战2020年浙江省皮划赛艇锦标赛，载湖州市体育局官网2020年7月31日,http://husports.huzhou.gov.cn/art/2020/7/31/art_1229206966_55707996.html.

[2]安吉县体育中心（少体校）2021年度夏季招生正在进行中！载微信公众号“安吉县体育中心”2021年6月21日，https://mp.weixin.qq.com/s/qooNLaBR_ICd2H7SFLCLhg.

[3]于善旭:《基于“孙杨案”对依法推进我国体育治理现代化的几点思考》，载《天津体育学院学报》2020年第3期。

[4]韩勇：《中国反兴奋剂的管理成效及面临的风险与对策》，载《北京体育大学学报》2020年第8期。

[5]禁赛期入选集训队，孙杨或因违规导致禁赛期翻倍？载微信公众号“体坛周报”2020年4月24日，https://mp.weixin.qq.com/s/YYo-AmdeSr7rZDx_6UWRvQ.

作者简介：徐伟康，清华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